【虫铁/盾铁】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响起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沉闷而压抑。
在第三轮扣门响起时，May终于反应过来，带着些焦躁和惊恐，她猛地从沙发上起身，甚至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往玄关处走去，安慰自己似的嚷嚷着：“Peter，你又像乱丢包一样把钥匙丢了吗？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话安了心，May长舒了口气，谁还会敲她家门，难不成还是那个送她糯米布丁的小哥吗？
May已经准备好了先给Peter一个拥抱，再好好训斥他一天一夜不回家并且不打回电话的罪恶行径。
打开门后，门外那张脸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接着，那一阵压制住的心慌以排山倒海之势卷土重来。她颤巍巍地开口：“Stark....先生？”
Tony Stark站在门口，沉默半晌，空气中全是沉重，他深吸口气刚准备说话，May喊着打断道：“闭嘴！你真是个混蛋，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让他身处险境？他....他只是个孩子！”声音哽咽，Tony抬头，才发现女人早已泪流满面，绝望的抽气声一下一下地砸在Tony心上，又多了一条裂缝。
原来结局，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他艰难地转身，低声地留下一句：“I'm sorry.”但他自己曾刻薄地说过：“Sorry doesn't cut it.”
身后的May从抽泣变成嚎啕大哭，倚着门跪坐在地，已经没有希望了。
很庆幸Happy没有消失，他按照Tony的吩咐打点好了Peter家里的一切，未来的开支，从前的贷款，都一一计算好并且付清，每月定期向May的账户里打钱。可这算什么？对于一个生命的定价？不，根本不够！但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Tony又一次觉得，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甚至带着敷衍和罪恶。
他坐在直升机上，望着身下的纽约，交通已经瘫痪，全是飞沙尘烟，政府还没来得及整顿，整个纽约，整个世界，就像是战俘，破碎且绝望，在无声低吟着哀歌，这是所有人的葬礼。
直升机飞回复联总部，Tony环顾了四周，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其他人呢，战伤修养？”但声音却是有些沙哑，自欺欺人也得抱着幸存的希望。
“没人会轻易倒下，Tony。”这是内战后两人的 第一次对话，可Tony没有接着从前的性子别扭着不知道怎样而尴尬相处，谁都没有了那样的心情，那些情绪在此刻看起来也是如此渺小。
Tony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再说出那些振奋人心的话，可吐出的，只有那口深吸进肺的空气而已，夹杂了多少飞灰。
Natasha勾人的眼睛这时有些空洞，她看向Tony，轻轻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没有回答，转而望向Steve：“Steve？”Steve身体一颤，良久后：“I don't know.”
突然传来酒杯砸地而破碎的声音，回头看，Thor一脸怒气，本就粗狂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更像是野兽的咆哮：“你们这些中庭人就这么脆弱？只一个灭霸就把你们打趴下了？你们尽管在这里躲着。我，要去翻遍整个宇宙，找出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然后把斧子插进他脑袋里，我要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连语气偶尔也像着某位亲人。
这番激烈言辞却像一拳打进棉花里一样，只激起Steve无奈的一句：“我们输了......若只是下棋或喝酒间打赌的输赢，没人会在意，而我们的输，是失去。”
无论再做什么，失去的人还是永远失去了。
...........
“‘The sun will shine on us again’，这是我弟弟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Thor默默开口道，“我因为有这样的弟弟，而感到骄傲。”
“我希望你们振作起来，复仇者们。”
他走出复联总部，飞向了宇宙。
这是Tony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的第四天，实验室已经是一片狼藉，拆解的战甲，破碎的玻璃，支离的仪器。每当Tony想要开始自己MK的再升级，总是生出一股无法阻挡的挫败感，如洪流野兽，所到之处，了无生机。
又想起了灭霸说的话，“用这么大力气，只为了这一滴血？”自己用尽全力对他造成的伤害不痛不痒，那个折磨了自己六年的梦魇，终于在鼓起勇气面对时，利落干脆地成为事实。
原来自己，只是一个被知识所诅咒的人。于是，他疯狂地想要砸掉所有的无用之功。
Tony疲惫至极，但他不敢睡觉，一闭眼，脑海中映射的全是Peter最后不舍歉意的眼神，肩膀上是最后拥抱的力度，那绝望的回眸转身，耳畔响起的是带着哭腔的“I don't wanna go.”是那句害怕的“Sir，please.”
最深重的梦魇。
眼睛里布满血丝，呼吸急促，恐惧，后悔，急躁，这熟悉的焦虑症又一次折磨着Tony。
有时，他盯着那一件件他为Peter量身定做的蜘蛛战衣，那是他唯一舍不得触碰的东西，他甚至绝望地想着，他为什么还活着？他只是个幸存者。为什么Peter不是那宇宙中的另外二分之一，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自己的存活让给Peter，就好像认命一样，顺从灭霸，不做挣扎。
直到Steve愤怒的吼叫传来，他才从空洞中回神。
“Tony！你到底要低沉到什么时候？！”Steve揪住Tony的领子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眼前的男人，神色憔悴，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眶下是重重的青黑，胡渣肆意冒出，嘴唇苍白，连推搡的手脚也那么无力。
Tony重新聚焦，盯着那个怒意满脸却带着担忧的金发男人，那人的眼神曾使自己如此坚定，可如今那双瞳孔却只像失去了魔力的水晶球。
“Cap，你干嘛？”他皱着眉头问道，依旧不忘想着掰开那揪着自己衣领的手。
Steve放开Tony，伸手揽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叹了口气：“你需要休息，你到底在干嘛？到底为什么？！你....从前不会这样...”
“你放开我！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怎么，我令你失望了吗？”他早已令一个一身心憧憬着自己的孩子感到失望了。Tony愤怒地转身，可脖子一疼，他吃惊地捂着脖子回头看，看见了拿着注射器的Steve。
“是我们的操心，Tony，你需要休息，哪怕是强制的。”
这是Tony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Tony再次睁开眼，自己正坐在沙发上，吃着核桃饼干，对面的May笑着看着他，自己不由自主地与她谈笑风生，但他却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一声开门声后，传来男孩阳光活力的声音：“May，我回来了，有辆豪车停在外面.....”
这是这世界唯一的声音，Tony的眼睛一直盯着Peter，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他颤颤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孩子，走进后却看见他满是委屈的眼神，轻轻一句：“I'm sorry.”
脑袋里的片段忽隐忽现，像卡住的唱片，那橘黄光辉下，他倒在自己怀里，声音哽咽：“I'm sorry.”
Tony心口一痛，想要保住眼前委屈看着自己的男孩，却只冰冷地说出：“Sorry doesn't cut it.”
身边的场景天翻地覆，Peter拿着相机邀自己一起拍旅行日志，他躺在机场上瘦小的背影，他兴奋的一声声“Mr.Stark”在耳边回放，他无时无刻的笑容，他穿着宽大汽车广告衣服时泪汪汪的眼睛。
“I just wanna be like you.”
他朝自己射出蛛丝。
“Don't tell Aunt May.”
他在飞船上与自己拌嘴时的小得意。
“It's kinda your fault that I'm here.”
他惊恐地挣扎着自己妄图握住他的手。
“Get off me！”
他可爱的理由。
“I got homework.”
他拒绝自己成为复仇者之一时的果决。
“Thank you，Mr.Stark.”
他不知道从那儿来替自己挡住攻击时急切的问候。
“What's up，Mr.Stark？”
他抓住飞船不肯撤手的模样，他在泰坦星扶起自己时担忧的神情，他第一次见到Steve时的话痨，他对付蚁人时想出的好主意，他在灭霸手中灵活地穿梭，他说着要保护弱小时单纯的眼神。这一切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空间维度，杂糅混合的回忆倾涌而出，令人目眩。
Tony使劲闭上眼睛，混乱的声音开始渐渐消散，他慢慢睁眼，车内的Peter垂着眼睑，淡淡地说：
“您有我号码吗？哦....是您团队的人对吧。”
安静且悲伤。他抱住了Peter，突兀的，紧紧的拥抱，不再是之前的“帮你开门而已”，这次是拥抱，紧到像是再也不愿意放开。
“Kid，你听我说。”良久后，Tony慢慢开口，声音颤抖，他想再看一眼那男孩。可将头移开肩膀后，他看向Peter，那人却倒在了自己怀里，就像无数次不愿意回忆触碰的伤口一样，这一刻突然浸泡进烈酒里。
怀中的孩子，眼神不舍，歉意，担心，但却有着最后一丝的坚定，他看向自己，艰难地开口。
“I'm sorry.”话一出口，轻得像呻吟，与飞灰一般，俱被吹散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眼神偏向别处，实在是不愿意，让他的Stark先生见证这一刻啊，抬起的左手还未触碰到肩膀，没有下一次了，触碰您的机会。
“Nooo！！！”
Tony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滴在白色棉被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压制住心脏疯狂的跳动，那贯窜骨髓的的慌乱与难受，把他折磨得快疯了。他将头埋入被中，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他不敢睡觉。
门突然被推开，Steve焦急地走向Tony，坐在了床边，安抚似的拍着他的后背，却发现衣衫早已被汗浸湿。
“Tony，没事了，我在这里。”
Tony颤抖着，低沉地开口：“Cap，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因为，是我害死他的，是我，害死了.....Peter Parker！”
“这不是你的错，Tony。”
“是！这是我的错，”他看着Steve嘶吼着，“我不该让他牵扯进来，我不该把他牵扯进任何危险的事情里，我不该......我不该让他去泰坦星，我甚至从一开始就不该找他！我救不了他，我没能救他，他那么....那么信任我，而我.....没能救他，我......"
Steve捧起Tony的脸，看着他焦糖色眼瞳中的恐惧与惊慌，打断道：“这是Peter的选择，他选择了你，他不后悔。”声音温柔。
两人对视良久，像是比那个漫长的梦境还要久。
“冷静下来，Tony。”Steve叹口气继而开口。他往Tony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眼前的人，此时脆弱得让心心疼，“看看那些东西吧。”
他用手指蹭了蹭男人的胡子，起身，慢慢朝门外走去。走到一半突然折回，“哦，对了，还有这个，May让我给你的。”说着，从柜子上拿下一件衬衫，Tony仔细看了看，是那件宽大的汽车广告T恤。
关门声响起时，Tony终于有勇气打开了掌心，那应该是Happy的手机。他按了一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来了，上面是一条条信息，没有回复的信息，发送人：Peter Parker。
“Happy，我今天帮助了一个老奶奶找路，她送了我根油条，问候Stark先生。”
“今天抓住了一个偷车贼，问候Stark先生。“
“今天满足了别人想看Spider Man翻跟头的愿望，问候Stark先生。”
“今天把一只小猫从树上拯救了下来，问候Stark先生。”
.........
这些消息虽然没有回复，但每一条都是Tony认真看过的，这时候再看，却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对他更温柔一点？那一句句问候Stark先生。
..........
竟然多了两条，时间显示是五天前，那时，自己正忙着对付乌木喉章鱼哥，而Kid大概应该在校车上准备着和同学一起考察旅行吧。
“我觉得我发了这么多信息，Stark先生应该从来没看过吧？”
“那么，Stark先生，I like you。”
Tony捏了捏眉心，一滴眼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跌进了他的掌心，接着一滴又一滴，他的手滑至眼上，像是不想被谁看见似的。但积压太久的难过想念，只要有一个小缺口，便开始泪意汹涌，他低沉的，如野兽般的呜咽，没能作烟尘，随风而散，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低沉的哭声渐渐变大，他想他，想念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模样，他的神情，他对自己义无反顾的向往，他想念他的温暖，他舍不得，他实实在在的每时每刻都在想念那个男孩。
他哭了，他明白，自己喜欢那个男孩。
Tony将脸深深埋进那件T恤里，深深吸气，想要汲取那上面Peter残存的气味，身体却是不停颤抖。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I miss you."
Steve靠在门外的墙上，听着房间里的声音，眼色越来越沉。
过了很久，Tony尝试着调整好自己的气息，他握着手机，朝发件人Peter Parker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
“Hey，It's Peter，Leave a massage.”
这是很久之前承诺的“We'll call you.”
“Hey，Kid，I.....I.like you.”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Hey，It's Peter，Leave a massage.”，一遍又一遍。
Tony苦笑着摇摇头，在犯什么傻？
忽然，电话留言变得破碎，夹杂了刺耳的电流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那边传来，哪怕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那声音依旧坚定，连Tony听到的瞬间都有几分失神。
“Mr.Stark，I miss you.”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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